这本以艺术家与批评家的友谊为主题的艺术史专著,概览了傅雷(1908年-1966年)与黄宾虹(1865年-1955年)这一对相差40岁的忘年交的交游经历。有着留法经历且深谙现代主义艺术的傅雷和在上海以突破性的国画知名的黄宾虹,于1943年正式来往,并大量通信,直至1955年黄宾虹去世。
他们的忘年交,很容易让人联系到从社会政治到文化艺术中的“现代”与“传统”自明末清初以来的纠葛,其相互关联、杂糅与摇摆,催生了诸多形态的文艺创作,也使后来的研究者试图以理论的形态浓缩这样的议题。当现代性问题的理论充斥话语场,我们反而斟酌起个案研究的价值和趣味来。从这个角度而言,澳大利亚汉学家罗清奇(Claire Roberts)教授这部娓娓道来的著作是吸引人阅读的艺术家交往故事,更是以小见大、富有思辨性的历史研究。
全书基本遵从时间的顺序,从傅雷开篇,探讨他的艺术批评,继而介绍黄宾虹及其与傅雷的接触。1943年,傅雷为黄宾虹筹办了展览。此后,两人的书信交往更是不断,及至1950年代,又共同面临着令人煎熬的政治与文化氛围;至黄宾虹逝世,傅雷依然不忘两人的友谊,珍视黄宾虹的艺术,为其艺术遗产尽心尽力。
傅雷4岁时,父亲病亡,或对他性格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出生时名为“怒安”,似也预兆了他不幸的命运。从小受到母亲和姑姑的教育,后来决定去法国勤工俭学。时代风潮自然有一定影响:一站后的法国损失惨重,需要外来的劳动力,同时又以革命传统吸引着年轻人。早在1919年,林风眠便赴法勤工俭学学艺,而有政治抱负的青年也于这个时期纷纷奔赴法国,如周恩来和邓小平都于1920年赴法。1927年12月31日,傅雷离开上海,5个月到了法国马赛,后在巴黎大学学习法国文学和艺术理论,学习文学,翻译文学,锤炼语言。1929年,刘海粟留欧,两人相识,傅雷帮刘海粟导游、推广。1931年,傅雷和刘海粟夫妇一起离开法国,回到上海。
1930年代初,傅雷在上海参加了决澜社的前身摩社,在《艺术旬刊》上发艺术批评的文字,还在1932年帮庞薰琹策划个展,撰写了“薰琹的梦”的评论推广文章。傅雷和庞薰琹友谊相当深厚,一九四九年后,帮后者在上海策划了展览,通过展览助其卖出不少画作,解决了生活的问题。
友谊的另一端是大画家黄宾虹。1937年至1948年,黄宾虹人在北京。傅雷和黄宾虹可考的第一次通信是1943年,那时两人各在北京和上海。二人真正接触,是为了组织黄宾虹八十寿辰展览,黄宾虹辗转请到傅雷帮忙。于是开始通信,互相称颂,推进展览。1943年的展览,是黄宾虹在上海的第一次个展,题为“八秩纪念书画展”,共展出160多幅作品,以供出售。在此之前,傅雷已经为庞薰琹和张弦分别于1932年和1936年策过展览。最终,展览非常成功,净收入有12万元,傅雷办事细致认真,记录好展览的开支和收入,一并报给黄宾虹,他们的合作相当愉快。傅雷为展览写了策展文字,颇出新意地选择了一种对话体,像《论语》又像《理想国》,这篇《观画答客问》写得古雅,篇幅亦很大,全文收录在此书中。
合作展览后,傅雷与黄宾虹频繁通信,黄宾虹也寄给了傅雷很多精品,有的作为礼物送给他;有的通过他代为售卖;有的通过他转赠给傅雷国外的朋友。史学家罗清奇在调研中,也远赴英美,考察这些作品的流向。傅雷珍视这段友情,亦重视黄宾虹的艺术。在宾翁仙去后,傅雷为其艺术遗产驱驰。正是傅雷屡次写信托关系,才使得浙江博物馆收集了艺术家的遗产。
值得一提的是,罗清奇教授着手撰写本部著作的历程,也是一段有趣的历史。她是改革开放后最早一批的来华留学生之一。她在中澳两国1972年建交后开始学习汉语,改革开放后来到中国,先学汉语,又转入央美国画系学水墨画(1979年-1981年),师从叶浅予等人。后来,她博士论文便以黄宾虹为题。在浙博研究的时候,她发现了傅雷给黄宾虹的一批信件。后因各种契机,决定研究二人的交往和友谊,辗转世界各地遍寻资料,串起了这段特殊的艺术往事:这里有忘年交,有批评家和艺术家的互动,有艺术和生活,也有传统国画和现代艺术的交织……
撰文:寒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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