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形式成为名义——刘耀华与“没用”

刘耀华:没用

墨方Mocube 

2021年1月16日—2021年3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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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览现场图


“没用”,是刘耀华给自己在墨方空间个展设定的主题。进入展厅,观众便会发现大多数作品的最初生发地都在户外。因此,这些作品对于白立方实验室的静态观测传统,可以说多少带有点既抗争又假借的意味。内在张力在大门边上一扇窗户上达到峰值:一条钢丝拴住展厅外面一棵树的树枝,接着穿过一个被打碎缺口的玻璃窗后进入展厅,最后深埋并消失在白墙上。关于这件《春来发几枝》(2021)的一个有趣后续是,因为冬季北京不时刮风,树枝其实在不断地将这根钢丝往外拉拽。随着时间流逝,钢丝在白墙上划出了一横细细的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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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来发几枝》 树、钢丝、展厅  尺寸可变  2021


展览里很多作品都发生在刘耀华日常的经验当中,这些经验并非奇险,每个人都可能碰见。例如艺术家邀请了十四位男性朋友来到自己小院里面进行撒尿比赛,用视频记录下全部人的“射程”《15把抢》(2018)。另外,他在黑夜里尝试晃动着用手机拍摄月亮《月亮代表我的心》(2016),将一种运动的图像记录了下来。


类似的情境还出现在作品《金声》里,刘耀华在自家院内的竹林里截取了七根新鲜竹子,依照一支网购竹箫的模样打上孔洞,但不打通竹节之间的隔层。一段段竹子看似成为了竹箫,却无法被吹响。在此处,音乐功能失效了,取而代之的是乐器的名义与箫的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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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声》 行为摄影  30×110cm×7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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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声》(七条屏之一) 


就像赐予日常情状以艺术之名一样,反过来,单就去除物件的用途或者定义它们的真假而言,其间的曲折与外联还是可能被省却。虽然这一简化自身也带着历史的基因,受制于当代艺术全球化传播过程下的语境缺失。此处,作为“形式”的作品虽然已经清晰,艺术的名义与现实之间还不能说达至迫切,它们似乎还需要某种始于惊奇且不断转化的过程。

 

本次展览被布置为相对分散的布局,每件作品都有一段文字说明附在旁边,并配有一个略带诗意的标题。《安全范围》(2013)的构思,是刘耀华早在2013年进行一次自组织展览时就开始进行的创作。艺术家声称将三件艺术作品放入了三个保险柜,观众只能通过自己的经验,从脑子里想象出里面的作品。这是未开启的盲盒,一个黑箱游戏,甚至里面到底有没有东西,也犹如量子力学里生死不明的“薛定谔之猫”,处于持久的未知。这件作品旁边是一张放在金色盘子上的纸币——作品《伪币制造者-美元》(2020)。刘耀华用丝网非常隐蔽地在这张美元上印上了自己名字拼音以及一句英文提示:这是一张假币。这件作品其实也有人民币的版本,并且已经通过使用进入现实的流通领域。不过艺术家的重心似乎并不关注这些“假的假币”在现实中的使用,而是对类似习以为常的事物作出提示——世界被认知惯性裹挟着,其本身绝非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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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币制造者-美元》 美元纸币、丝网印刷  数量可变  2020

美国艺术家罗伯特·莫里斯(Robert Morris)曾说过:“艺术家不再需要确定作品的领域或形式。它既不需要是可触摸的,也不需要是可视的,只要艺术家的特定意图可以毫无物象提示地进入精神的空间”。对于观念的两面性,刘耀华似乎烂熟于心,知晓这样的形式既可能解放艺术表达,也会制造桎梏。毕竟双面性同样存在于艺术之外的各种行业,各种规制中。

 

通过对户外以及日常经验的关注,以及对于“无用”的执着,可以说展览“没用”也从另一个侧面以艺术之名反问了那些看似言之有物的艺术系统倾向。这些倾向一方面委身于新自由主义符号/信息的生产需求,另一方面也因过度准许其他学科的植入而开始变得说教。

 

艺术的无用性,既可以视为感官的直接消费物,也包括对现实的揭露与反抗。这大概也是刘耀华不断截取日常构想,却又避免去深究阐释它们的缘由。此外艺术也并非一成不变,拨开艺术历史本身的构造性以及上下文,当代艺术的科技与社会学转向有着广泛的现实动因。只是眼下艺术的名义已经泛化,反而成为了文化形式的庇护所。因此更迫切的或许是耐心整合态度,保持质疑,由内而外地面向自身和当下。

 
文:YS
图:墨方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