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王晓睿 译 贺潇 图 佩斯画廊北京
萧昱:易位
佩斯画廊/北京
2018/3/16 -2018/4/28
日出亘古循环,人人有自己的日出记忆。我只想通过自己的实践,让大家看到我眼里的日出。——萧昱
近年来,萧昱在佩斯画廊的展览总是给人带来不同的视觉体验。2014年的展览“地”中,艺术家以“耕作”这一人类文明最基本的劳动生产活动作为对象,指向了中国这片土地上延绵数千年的农业文明。2015年的“遗忘”则展出了以辽宁舰的模型为标本的一系列装置绘画作品,以此隐喻高速变化下的消费时代,并通过“忘、想、梦”三个不同的章节深入挖掘背后的第三方因素以及个人主观的回应。2016年的“水泥楼板”中,艺术家用楠竹和水泥板——这两个分别来自于自然世界的植物和工业文明的产物隐喻着现在中国农业文明和工业文明的生硬转折。
此次展览“易位”中,艺术家延续了对竹这一材质的运用,并将其上升为一种标志和意象——它们时而独立出现,时而生硬地与水泥“嫁接”,或者抛弃了原有的材质,以铸铜的方式仅保留了竹的形态。纵观萧昱的艺术历程,会发现他对于形式的讨论早已退居其次,艺术家游刃有余地在不同的艺术形式中游走,创造了纷繁庞杂的艺术世界。但是若在繁杂的乱象中追根溯源,会发现它们都出自从一个起点也最终归于同一个方向——对生命力最深刻而真切的体验,对周遭社会的思考。
漫步展厅,“竹”在萧昱近期的创作中占据了重要的地位。这一材质在中国人的眼中并不陌生,它常作为生活用具出现,在传统文化中则是高洁和虚心等优良品行的象征,自明朝以来频繁出现在诗歌、绘画中,文人墨客以此自喻表明心志,竹也随着文化的积淀逐渐成了人们心中的精神纪念碑。然而在萧昱的创作中,竹与其文化和社会属性并无太多的关联,或者说他剥去了人们附加在这一材质上的种种文化附属,跨越了积淀千年的笔墨阻隔,以最直观而真实的体验为出发点,呈现了生命最原初的形态。
易位 No.17 雕塑 竹子
竹在萧昱的艺术语言里回归了它最初的自然属性:草本植物。就像人们今天爱用“草根”自喻,它代表着最平凡而普遍的生命。竹子的生命力极强,一场春雨浇透,竹笋便密密匝匝地冒出来,到了生长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直窜云霄。萧昱的创作则拓展了它更多的可能性——艺术家以强力将竹子反复弯折,可以想象每一次外来的强力作用施加在竹子身上,它硬挺着躯干默默承受,终于在某个瞬间支撑不住“啪”的一声折断,原本完整的躯干四散开来,却又以无数的经络相互联结。在创作过程中,它几度接近折断的边缘,又以令人惊叹的韧性包容着施加于身上的一切。之后一切的外力已然消失,它却定格在了某个随意弯折扭曲的瞬间,颀长的身躯安静地固定在一面墙上或者被一根脆弱的绳子吊在半空,成了另一番模样。
萧昱在创作中时常扮演着上帝的角色,他将竹子任意地弯折扭曲,正如每个个体如尘埃一样被时代的浪潮裹挟着向前,被强大的国家和社会机器塑造,或者被叫做命运的未知力量随意操纵。在无数外力的作用之下,人一面被塑造,一面又悄无声息地以另外一种方式生长,那个被法律和道德层层包裹的内心,潜藏着来自于生命本能的反抗力量。
易位 0B 雕塑 铸铜
萧昱的创作过程就是将对人生意义和艺术本体性等问题的追问投射到一件件作品中。因此“竹”这个材质是一个草稿或是顺手的工具,方便让他打开自己。2018年,艺术家以铸铜的方式延伸了更多的可能性,自然生长的草本植物被随意弯折扭曲,通过铸铜强行定格在某个瞬间,散发着幽微的金属光泽,以宁静而完美的姿态停驻。材质的不断变化是艺术家在艺术实践中不断寻找与精神和理想契合的方式。
在萧昱的创作思考中,艺术有类似于宗教的功用,对于不同艺术形式和材质的探索过程与宗教中的耶稣头戴荆棘或是佛本经故事中的以身饲虎类似。在这些故事中,人们的觉醒都伴随着圣人血肉之躯的牺牲,相对而言,萧昱此次在佩斯北京所构建的艺术世界似乎是美好而优雅的,没有那么多的血腥暴力,可是无论如何却逃脱不掉,像一根倒刺在光洁的外表之下隐隐作痛。
“想让大家看到我眼里的日出”是萧昱的自白,“我想要说的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而是就像每天的日出一样普普通通,之所以这么兴师动众,只是因为我的视角也许不同。如果观众进入我营造的场域,受到了情绪的干扰,就跨越了叙述性,在情感上产生共鸣,在认知上达到同构。”这一对于自我的清晰表达,让人不由联想到萧昱曾经的一件作品《我是一颗螺丝钉》,那颗与他等高的螺丝钉是对集体意识和献身精神的反思。也许当他放弃老师的职业成为艺术家的那一刻,“我”便从集体中挣脱出来,成了独立的个体。但是他的目光并不在自己身上,而是投向芸芸众生。他把自己投入到艺术中,不断拷问,不断探求,永无止境。
易位 No. 18 雕塑 竹子 钢筋 水泥
“萧昱:易位”佩斯画廊北京展览现场
易位 0B(局部)雕塑 铸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