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李旭辉 译 柯玲香 图 博而励画廊
林一林 :从她的脚下出发
博而励画廊 / 北京
2017/12/2 - 2018/1/13
民主和自由不会自动到来,林一林在旧金山和瑞士的行为艺术放置在国内会有怎样的景象,或许这种比较是不合情理的, 九十年代林一林挪动一堆砖头创作了著名的《安全渡过林和路》, 新世纪之交他选择了在美国生存, 挪动物变为了挪动自身的身体,地上打滚是孩子表达不满的方式,也是一种自由撒欢的表达,当这种方式表达时间足 够长远,它就成为了一种哲学,但需要付出生命为代价。从 2013 年到 2017 年的两件作品能够看到艺术家对新的 现实经验记录,持久的行为和模棱两可的回答使得作品依然神秘莫测,或许在未来我们能够对此得到更多的信息。
艺术汇 :此次于博而励画廊的展览 “从她的脚下出发” 共展出了 4 件作品,其中在作品《金色游记》与《从她的脚下出发》中,你分别选择了美国与瑞士这两个国家。《金色游记》中,你在旧金山的不同地点实施行为创作,《从她的脚下出发》中,你从比尔市中心的正义女神喷泉、当地步行街与比尔艺术中心这三个象征性地点出发,滚到 设定的终点—比尔市政厅。为何选择这些地点作为行为地点?瑞士的三个地点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林一林:这些地点构成了比尔城市的坐标,陌生的外来者很容易了解到这些地点,也是认识一个城市的初始方式。 当然,这三个地点和市政厅构成的路径带有某些隐喻—西方现代城市文明的简易结构,这在一个小尺度的城市 里体现得尤为清晰。三条路径也是我身体可承受翻滚前行的距离,我预先在谷歌地图测量过这些距离,发现从市 中心广场经步行街到市政厅的距离是最长,也是人流最多,对身体的挑战最大。我不太有把握能完成这条路线,因为不能避开这些地点,我也只好去做了,所以我一直强调我的行为不是挑战身体的极限,这点只是附带出来的。在旧金山的翻滚就轻松得多,因为地势都是斜坡的缘故,一开始的时候我也没想到这点。第一次的翻滚是在奥斯 陆的旧农宅的短坡道上和一个当地学生同时进行,因为翻滚太快,我几乎晕过去。我带着前一次的经验踹踹不安 地进行下一次的行为,才发觉自己每次都失算或只能接受某个难受的过程。看来,理性离我的头脑很远,唯有恐惧能阻止我一时的冲动。
艺术汇:从作品《安全渡过林和路》中,能看到你喜欢在现实中筑起一道墙,无论是用砖石还是钢筋,或者水袋, 甚至人墙,这些障碍物也可以视为一种你从经验中抽离出来的能量体,它们构成了一个时期社会发展的基本单子和块面结构。例如你曾谈到在广州时感受到的是人力的粗粝感,而在西方国家却得不到这种能量的感觉,能否简 单谈一下你通过怎样的方式来获得最后形态的结果?
从她脚下出发 – 照片
林一林 :本质上这涉及到人处于不同时间和空间的问题。看看人类历史,虽然我们生活在同一个星球,古代东西方 却产生了截然不同的哲学体系,这似乎是空间的阻隔造成的。再看看今天所谓的全球化时代,阻隔被飞行所打破, 空间被拉近,不同语言的概念描述也趋于接近,但人类的大脑不可能被格式化,它还是文化的产物和历史化的结果。 也许我们处于一个文化融合的时代,但文化的再生是一种集体行为,最终的成败还是由种群来决定,个体的能量来 自于与种群的输入和输出的信息交换。回到个体艺术家的跨地域的活动,很明显,就因为意识层面的信息流通的堵 塞令到孤独的方式随之而来,唯有不断的传播才能克服文化的障碍,这成了如今高速互联网时代的低效例子。最后 还是靠艺术的特质,用低效的方式来赢得应有的位置。作为一个非西方的艺术家,艺术做到一定的时段,知识结构 会成为假象和障碍,造成某种在场的 “不在场” 的状况。本来这是艺术家最好的状态,但这种姿态却难以作为一种 武器或工具来使用,艺术的价值还是要靠意识的发散来获得。
艺术汇 :在作品《金桥》(2011)中,你已采用过人墙与滚动的方式做行为,这也是你移居美国十年后产生的行为作 品,2016 年这种模式被挪用到瑞士。我们可以看到,与 1995 年作品《安全渡过林和路》不同,前者是对道路完全干 扰,后两者是缓慢地通过同时也发生着阻碍,而且两次你作为行为的主体产生一些变化,早期是以主动的方式来对抗, 而后期则以 “滚” 的方式来缓冲,造成这种变化的原因是什么?
林一林 :很简单,所处的国家和城市改变了,时代也不同了。这意味着个体从一种社会结构的束缚的极力挣扎到另 一种文化的逃离,逃离不是目的,这可能是一种发现的过程,最终还是要回到 “现场”,在场才能取得应有的力量。
艺术汇 :作品《我们都很重》是一种相对特殊环境下的创作。古巴同为社会主义国家,存在着意识形态问题,作品 中称量需离地,这种腾空的愉悦和乌托邦社会让人感到一些关联,但很想听你谈谈这件作品。将中国用于称量重物 和畜生的传统方式挪用在古巴街头,是否与你对两个国家的文化理解有关?
林一林 :对,这件作品的解释会很容易陷入陈词滥调和一看即穿的危险境地,我的其它作品也有这种特征。我高兴 的是看到参与者的愉悦和快乐,结果是模糊了过于明显的集体意识。有时我故意利用某种集体意识或记忆来填充原 创的乏力,看看这些显浅的元素是否能被绕过到达共同的原则和基础,最后作品的隐性形态还是像一块砖头一样实在。
艺术汇 :作品《我们都很重》与早期的《100 块和 1000 块》, 以及 2007 在卡塞尔文献展中的《纪念碑式的游戏》 都注重群体参与和作品狂欢的特质,那么对比来看民主社会和社会主义的狂欢是否有区别,在近三十年的创作中 这种狂欢的变化有哪些?
林一林 :我在考虑 “狂欢” 这个词是否适合用在中国社会的群体活动上,对了,卡拉 OK 算是一种,但这个也是 局限在房间里的几个熟人或半色情的关系上。其实几乎每个中国人都具有公知的特质—怀疑和批判,我刚刚在 深港建筑双年展实施的作品《××××××××》具有很强的狂欢特性, 作品其中主要部分是把在沿街 90 多家 店铺购买的商品、蔬菜水果和食物列在 300 米长的街上,想不到在物质丰盛的今天却遭到现场的一些民众愤怒的 斥责。 我们的集体记忆并不快乐, 场域的属性也不纯粹。 在 1993 年《100 块和 1000 块》的现场, 观众对钱的态 度也很难用 “快乐” 这个词来形容,更谈不上狂欢。在古巴和德国,参与我作品的民众是快乐和主动的,他们并 不担心我做这件作品的动机和有何象征与隐喻。怎么说呢?其实两种情况我都接受。
艺术汇 :《假日》(2013)是你此次展览中比较特殊的作品,它被安置在楼梯的转角处,显示你被倒吊着进食一盘 意大利面。倒吊是一种惩罚和受刑,而进食是一种给予,只是这种给予并不合时宜。我会将其联系到权力的控制, 是什么促使你创作了这件作品,它与整个展览的关系是怎样的?
林一林 :这件作品在我的创作中有点特殊,是专门为林辉华在罗马的著名艺术空间而作。在这个小空间拍的录像 和照片,最后呈现的是一个等人大的灯箱照片。因为这个空间的橱窗特性,每天到傍晚时,灯箱的灯光就自动打开。 我记得那天下午刚到罗马,林辉华就马上开着摩托车搭着我从他家穿过整个古城到达现场,在我完全没准备好的 情况下就开工,马上在对门的餐厅买了一盘面条,三个工人把我倒吊举上安装好的铁管。整个过程真有被权力主 宰的无奈感。在 “博而励” 的展览,用了两台电视播放这件两个角度的录像,我想过它跟其它作品的关系,它是 突兀和补充。
艺术汇 :能否谈一下此次展览早期的筹划方案?
林一林:也没有早期方案。10 月底的时候,我在巴黎参加蓬皮杜中心的活动,画廊发来短信说我的展览时间到了。 因为 8 月初我在北京的工作室突然给拆了,我就没打算在北京做展览。等我飞到北京,看看随身带的硬盘,幸运的是作品的原始文件都在,我才觉得可以做这个展览。
我们都很重 – 01 照片